霸天黄小o
百无聊赖之中,小o又回想起了它当初的辉煌时刻。
那是凤儿凰自行车厂的又一次大规模交货。虽然其实在500万的订单下,一批又一批的交货几乎是连着的。
但这并不影响小o和与它一届的同学们的意气风发。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,仿佛等待红场检阅的士兵,走完红场便奔赴前线。数以万计的自行车汇成了一片黄色的海洋。
海洋里,它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,期待着以后的充满着未知的车生。有一个爱唠嗑的小伙伴告诉小o,在前几批交货的时候,有一个狂妄至极的家伙,编号为0000001,自命威炸天,叫嚣着要把它们所有人统合起来,还给大家取了个番号,霸天黄。每个车的名字,就是霸天黄加自己的编号。小伙伴很开心地告诉小o,它是霸天黄6666666。小o听着这名字,好生羡慕,踌躇了一会,期期艾艾满怀羞涩地跟小伙伴说:“你帮我看看,我屁股上的名字,是什么呀?”
“1234567”
小o一下子泄了气。“怎么这么一个平庸的名字啊”,它想,换个名字吧,就叫小o好了。
霸天黄小o!它心里一下子美滋滋的。
分别的时候很快到了。眼睛一闭一睁,周遭便换了新颜。湖,树,花,书,来来往往的师生。一处校园。
小o左瞄瞄右瞄瞄,好奇极了。踏板不安地躁动着,限于锁的缘故,只好小幅度地上下摆。旁边的同伴笑它,“还抖踏板呢”
有人来了。小o赶紧端端正正地站好。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。近了,近了,小o兴奋极了。他选择了我!
他开锁坐定,开始了他又一段平常的骑行之旅。小o快乐地活动着它青春的筋骨,如风地奔驰着。但小o有时候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,总想把头往左右偏一偏,着实吓走了骑者的睡意。
新的日子开始了。有时候,急匆匆的学生踩着点从寝室奔出,小o一看此景就开始蓄力,等那学生跑来,扫码开锁翻身上车,小o如离弦之箭飞出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配合无间。也有时候,有些比较有“压力”的同学来了,小o就缩着脑袋,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,“别是我别是我”,一边闭紧眼睛(捏紧自己的刹车),扎好马步。若不幸被扫,虽然心下一沉,但仍然沉静如山,待同学上车,吐气开声,也能稳稳地跑起来。更有时候,小o跟某个小伙伴一起,搭着男生女生,小o一边跑,一边听着他们的笑谈,不知不觉就醉了。“啊这车子乱晃!”,小o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。但心中还在傻笑。
但快乐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有一天小o被一位同学骑出了校园。当他被停在一个偏僻的路边时,它本以为那位同学会回来接它回家。但是没有。
从此浪荡天涯,再也没有回家。
它走过公园,马路,小区,街道。日子漫无边际地过着。
有一天,当它在路边歇息的时候,感受到一束炙热的目光。悚然一惊。紧张地侧了下头瞄了一眼身后,发现一个熊孩子正看着他。小o有点慌了。
“熊孩子正在靠近!”小o恨不得狂按铃来发泄心中的恐慌,可它不敢,怕进一步引起熊孩子的注意。
它感觉到自己的二维码被画花了,屁股上被狠狠划了一下。
又一下,再一下。
羞愤难当。
此日之后,小o便成了这熊孩子的专属座驾。起先小o也没有太大不满,漂太久了,安定一点,也好。但不巧,有一天,在熊孩子把它暂时停在路边的时候,小o瞅见了摩登红。
怦然轴动。
但小o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,另一个人扫了一下摩登红,骑车离开了。
小o捏紧了自己的刹车,没有哭。
过了一会,熊孩子回来了,小o死死地压紧了刹车片,它不想走,小o知道,这里是一块通勤区,说不定,她还能回来。熊孩子发现骑不动,折腾了小o一下,发现还是骑不动,下车踹了小o一脚,朝着远处小o的一个同伴走去。小o没敢看它。
小o的车牌早已被划花了,二维码也花了。没有人来骑它。它就在那一直等着,等着。
然而摩登红也一直没有回来。
幸好这附近有个维修点,一天维修人员上街转悠看到了小o,结束了这无意义的等待。
小o被送到了维修区。这里它被修好了,还见到了大量的同伴。小o跟新朋友们交流着各自的经历。小o听着同伴们的经历,时而欢笑,时而义愤填膺。
正在这时,又一波霸天黄被拖了回来。不知为何,车群里响起了吹口哨和讥笑的声音。小o往大家围观的方向看去,看到了一个牌子,0000001.
“是威炸天!”,小o立刻想起了当初小伙伴跟他聊的趣闻。过了段时间,又一批被修好了的霸天黄被放在了小o周围,而威炸天,就在小o旁边。周围的霸天黄们带着不无揶揄的口吻跟威炸天发问。威炸天没有吭声。小o也没有说话。
等到夜深车静了,小o才偷偷而又好奇地问了句“你就是威炸天?”
他沉默了许久,才无悲无喜地回答,“我成为不了威炸天,我只是000001,因为我并没有由能力和条件撑起来的自由”。
小o又捏紧了自己的刹车,没有说话。它想起了摩登红。
威炸天没有停,“我打不开我的锁,自己也跑不动,离开不了想离开的地方,去不了想去的地方,我又那么孱弱,每天身体都在损耗,我唯一能做的,只是尽力保护着自己,才每一次骑行中挣扎着学习让自己不受伤害,我没有办法,我只能屈服。”他说的很平静。“有的车说,这就是成长,哈哈。”
小o说不上话。
维修后的小黄车们又要出发了,威炸天在与小o错身而过的时候,看着小o,说“我会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,沾满灰尘或垃圾。”
小o目送着他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。
小o也紧接着被送走了,它辗转流落,终有一天,在一条偏僻的路上链条出了点问题,骑者很郁闷地下了车,把它丢在了那里。这下完了,小o想,我离维修点太远了,我也没有GPS,不会有人来回收我的。
在小o已经无尽地单调中快失去意识了的时候,老余路过,看到了它,他会点修车的手艺,简单摆弄了一下,把小o又修的勉强能骑了。老余乐呵呵地骑上了小o,骑了好久好久,把小o带回了家。
在少有的几次老余跟他人的聊天中,小o了解到,老余是个农民工,一生走南闯北,耗尽了青春,没落下个伴侣,也没攒下在大城市落户的本钱,只好到镇上的边缘处,买了块小地方,自己种点东西,再加点少有的积蓄,过过日子了。老余跟小o一样,折腾狠了,也落下不少毛病,他也跟小o一样,出了毛病自己能治治就治治,自己解决不了,也就扛着。
日子一天天单调地过着,老余有时候骑着小o去买点东西。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。
老余的身体一天天坏了,小o身上的灰也一天天多了。
最终灰尘攻克了这里。
毕竟,他俩都是没有GPS的可怜家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