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周日曼联对阵斯旺西时,一位名叫皮特-莫利纽克斯的58岁老人,将会举起一张老旧的床单,就如他曾做过的那样。那一次“臭名昭着”的行为要追溯到1989年12月,弗格森当时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,他的背后是一堵冰冷无情的墙在步步紧逼,老特拉福德球场内充斥着不满的情绪。
那时的标语简明扼要。“三年的借口之后,我们仍然一无是处,再见了弗吉。”横幅上写道。弗格森时代的低潮期早已成为了历史,而现在,手握画笔和黑色喷漆的人们要准备制作一个新版的了。这一回,是一次道歉,更多的,将是感谢。
和很多红魔球迷一样,皮特会在弗格森执教的第1500场--也是最后的一场--比赛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。他的横幅上会写着:“二十三年的奖杯之后,我们仍然一马当先,再见了弗吉。”
是啊,再见了。巴斯比爵士在62岁时结束了他的老特拉福德生涯。香克利离开利物浦是在60岁。佩斯利在安菲尔德待到了64岁。克拉夫淡出时则是58岁。而弗格森,他已经71岁了啊,他的胸腔中还有一个心脏起搏器,他的日历上还有一次臀部手术,然而即便如此,当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“不可能退休的男人”,有一家报纸曾经这么称呼他。而在最近夺下英超冠军后,他似乎仍然是这么一个人,开着妙趣横生的玩笑,充满了轻佻与诙谐,热情洋溢地谈论着下个赛季的工作,甚至更遥远的。有人问道,我们是不是能不假思索地认为他会继续执教,他的回答是“魔力药片”仍在 生效。弗吉,他永远是最善于说谎的人。
在球场外,他的雕像--长摆外套、比赛时专注的表情、一丝不苟的偏分发型(他一直是偏分,即使是在足球界人士蓬头垢面的七十年代)--已经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看台背后矗立起来了,而他留下的财富将和这座球场一样永垂不朽。13次联赛冠军、2座欧冠、2座世俱杯、1座欧洲优胜者杯、5座足总杯和4座联赛杯。社区盾杯也算吗?那还会有10个奖杯。
如果再算上执教阿伯丁时,颠覆格拉斯哥双雄的统治的那几年,冠军奖杯的总数会达到49。年度最佳教练10次。月度最佳教练27次。这简直有点荒谬:世上还有第二个教练,统计他赢得的奖杯数会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的吗?
从没有人能拥有如此巨大的勇气去做到这些,从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去挑战旧有的体制。在弗格森执教曼联的岁月里,皇马更换了24位主教练,国际米兰经历了19位,切尔西18,曼城14。他已经目送了多位英国首相的离任,撒切尔夫人、梅杰、布莱尔和布朗,而我们之中大多数人可能都期待着卡梅伦也加入这个行列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下议院里,和众人一起向弗格森致敬。
弗格森今年赢得的联赛冠军,也就是曼联的第二十个,使得他个人的联赛冠军数与阿森纳持平,而后者是这个国家第三成功的足球俱乐部。严格来说,并不是他将利物浦从王座上踢了下来,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非常出色地阻止了他们东山再起。 在那之前,利物浦已经赢得了18次联赛冠军。如果那时的弗格森更年轻一点--也许年轻上10岁--你可能才能想象他会追上甚至赶超他们。
当弗格森在1986年11月6日接手时,曼联在老英甲联赛中仅仅排名第19位,而且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赢得过联赛冠军了。那时候,富士刚刚推出世界上第一款一次性相机,距离泰森拿下他第一个世界冠军头衔才过去了没几周,尼克-贝里(Nick Berry)还凭借《Every Loser Wins》占据着每周流行唱片排行榜的第一位。那一年,电影《鳄鱼邓迪1》和《壮志凌云》上映;那一年,安德鲁王子迎娶了莎拉公主,肥皂剧《邻居》里的沙琳嫁给了斯科特;那一年太阳报刊登了头条“弗雷迪-斯塔尔吃了我的仓鼠”;那一年,韦恩-鲁尼度过了自己的一岁生日。
弗格森的球队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牛津联,那天的首发阵容为:特纳、达克斯伯里、麦格拉斯、莫兰、奥比斯顿、霍格、布莱克摩尔、摩西、斯特普尔顿、达文波特、巴恩斯。弗格森决心要在他的第一次全队演讲时不犯错误,但还是误将彼得-达文波特(Peter Davenport)叫成了奈杰尔。那场比赛他们0-2败北。
一眨眼,26年过去了。现在,我们也许能更好地理解,在三月的欧冠淘汰赛中输给皇马后,他为何无法让自己面对媒体,以及这场比赛究竟给他造成了多么巨大的打击,那是他最后一次去追寻他最梦寐以求的奖杯啊!
我们可以想象他会多么渴望一个完美的结局:5月25日在温布利,收获人生中的第50个冠军。一想到今年8月在替补席上看不到他的身影,就会有一种奇怪的,几乎是不知所措的感觉。我们早就知道他会在某一天卸下重担,但是当这一消息真的传来时,你的耳朵还是会像被重锤敲击一般嗡嗡作响。“他就像老特拉福德的一个座椅,球场上的一块草皮,”曼奇尼最近说道,“他就是曼联的一部分。”
他是独一无二的,而他的成就会在历史的长河中得到它们应得的、充分的认可。
另一方面,很难想象他会如何打发没有足球的日子。足球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,而那些拜他所赐才周游了世界的记者们,也对他回应任何关于他是否会退休的提问的方式非常习惯了。他们多半会恐惧。因为弗格森会将这种问题视为一种冒犯,然后突然之间,你也许就会撞上他发泄满腔怒火的枪口了。
不过,弗格森也会有真正敞开心扉的时候,那时他会告诉人们,他认为卸任曼联主帅后的生活会是支离破碎的,是枯燥无味的,甚至是可怕的。“最怕的就是你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,”他曾说,“退休后不久就患上自闭症的例子实在太多了。因为你失去了让你充满生机的东西,让你保持活力的东西。”
“我还记得我爸爸65岁生日时,费尔菲尔德造船厂在格拉斯哥为他举办了一个400人参加的退休晚会。一周以后,我的母亲打来电话说:‘你爸爸要去拍个X光片,他胸口痛。’我说:‘那只是因为他心中苦闷。’嗯,实际上是癌症。一周,才过了一周!”
弗格森将退休看作是一件容易的事,就好像在一个理想化的世界中,他只需要将文件整理好,再塞进抽屉就可以走人了一样。
那么,在现实中,他要如何淡出呢?我们都知道他会作为董事会成员继续留在曼联,但是他以前每天早晨6点出发,来到训练基地,一片黄油面包,接着是桌上“TMD堆积如山的文件”,要改变这些二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何其困难!你也许会想到,他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他的赛马上了。他有一个庞大的家庭,还有一小队的孙儿孙女,而当他周日最后一次拿起麦克风对着全场讲话时,他们一定会一起出现在球场上。弗格森一直以来都想学习弹钢琴。他收藏葡萄酒,也喜欢阅读,永远都在接收新的信息。但是足球--或者,更准确地说是足球管理--才是真正令他上瘾的东西,要戒掉这玩意儿可不容易。即使是弗格森这样头脑清晰的人,如果在这件事上没能掌控住自己也是可以原谅的。
他在退休那天所将受到的称颂,反映的其实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悲伤,因为这不只是一位伟大主帅的退休,而且是老派教练中最后的守望者的离开。
毫无疑问,肯定有一些人会将弗格森画成漫画来进行讽刺,根据他们自己的记忆,弗格森坚持个人原则的行为也不可能配得上所有的赞美。我们也用不着过于美化他,弗格森可能就是极其无情的。他也许会很冷酷,报复心强,几乎不考虑他的言行会对其他人造成的影响。他的新闻发布会时而气氛紧张,时而乏味无趣。他只要觉得受到了冒犯,就会引爆他的“吹风机”进行全方位地喷射,这也是人们亲眼所见的。虚伪地掩饰并没有什么意义:在某些时刻他可能确实是个,用行话来说,十足的混蛋。
但或者,还有另一个不同的弗格森,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他。当他离开事业的前线后,也许,我们能了解到更多关于他是一个怎样的人。
举例来说,他的很多行为都充满了伟大的善意。很多人都不知道弗格森在保罗-亨特逝世几周前寄给他的录像,在视频中他告诉这位前斯诺克大师赛冠军,他应该为他自己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,弗格森还赞扬了他与癌症抗争的勇气与自尊。乔希-弗伯(Josh Furber),一名在澳大利亚度假时被杀害的学生,弗格森在听说这个孩子是曼联球迷后亲自联系了他的双亲,而几乎没有媒体报道他的这一事迹。这些事迹并不是个例。弗格森会抽空去参加一位死忠球迷的葬礼,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俱乐部职员的,甚至是众多相识但并不熟悉的朋友之一。
的确,有时他与媒体的关系令人担忧,感觉上他就像是在与整个媒体行业开战。但实际上,那也只是夸张的说法罢了。
弗格森的老朋友之中就有一些是足球记者。众所周知的是,在听说他的记者朋友因为发表了他的某些言论而有可能遭到解雇时,他会打电话到报社,要求编辑修改他的言论。
前曼彻斯特晚报的记者大卫-米克永远都记得2003年他被诊断出癌症后,弗格森给他带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暖。有一天,米克的电话响起,电话的另一头只是低沉地发出了信号:“那个苏格兰倔老头要来了。”20分钟后,弗格森出现在了米克的家门口。已经为弗格森代写文章多年的他,至今仍记得弗格森是如何用双眼注视着他,并说出了他当时最想听到的话:“你能挺过去的。”
尽管如此,米克还是被弗格森摆了一道,那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。当米克整理弗格森最近一场比赛,即对阵切尔西的比赛笔记时,他和其他所有人一样,都没有任何别的想法。其中最显眼的一句还写道:“在这一刻,我绝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打算,我坚信这会是项特别的事业,值得为之付出所有,大伙儿看着吧。”弗格森最棒!永远最棒!